【Altessimo 】成為永恆的Fermata
- weirdchi
- 3月27日
- 讀畢需時 4 分鐘
有時候我覺得,背對著所有人的目光,比迎向他們,還要來得更難受。
我是一名指揮。
成為指揮的執念曾經只是我的夢想,我想達成我的夢想,所以努力走到了這裡,沒有音樂底子的我,學習所有關於音樂的一切。
這對我來說是件困難的事,我不是天才型的學生,吸收速度比起其他人來說慢了一些,音樂或許是講究天賦的,我時常感到力不從心。
因此,能夠成為指揮,我多少帶著武裝,變得強悍、不允許自己犯錯,當然,連帶也要求著別人。
我知道那讓我並不受樂團歡迎,但那又如何?
他們始終,是得看著我的。
我不聽流行音樂,但樂團卻接下了與流行歌手的合作,要樂團演奏流行歌曲,而歌手們在前頭演唱。
我本來對這項合作不以為意,經理人與我溝通的時候,我看著合作書上寫著的名字,突然感到了一絲興趣。
Altessimo。
充滿音樂術語的團體名稱,搜尋了一下發現是由鋼琴家與小提琴手組合而成的團體,本身就有濃厚的音樂底子,我聽聞過都築圭的名字,只不過他偏流行音樂作曲家的風格,我從來沒去聽過。
而神楽麗,出生於音樂世家,對於他的家族我也有些印象,但麗的個人消息很少,我自然也沒見過。
這次要合作的曲子是《mermaid fermata》,我第一次聽的時候,聽得見大海深處的呼喚,人魚故事中化為泡沫的苦楚,在陽光的照射底下,似乎有了轉圜的餘地,帶著洶湧的情感,想要奔向更美好的明日。
我開始對合作產生了期待。
初次與Altessimo見面時,因為和我的想像有些落差,所以我沒有主動和他們多接觸。
兩名音樂家,對於這個舞台應該要感到自在的,神楽麗卻反而像是要重新適應這樣的舞台一樣,而感到特別嚴肅。他以往不應該是在台上如魚得水地演奏小提琴嗎?這點我沒興趣深究。
而都築圭則是自動自發地坐到鋼琴前,流暢地彈奏起曲子,像銀河一樣流淌在音樂廳內,鋼琴聲很美,但都築圭演奏到偏離了排練的主軸,是神楽麗去提醒他、拉著他才將他帶到了舞台中央。
這樣能夠唱好這首歌曲嗎?果然流行音樂就是在錄音室裡修音的吧。
當下我是這麼想的。我為我曾經這麼失禮的心態感到抱歉。
排練時,我沒有太多想要對他們說的話,歌曲要怎麼安排,我得聽第一次的表現才能去溝通跟協調。
我簡單說了自己的想法,兩個人在配合度上算很高,於是我們便開始了第一次的排練。
我握著指揮棒,背向整個廳內紅色的軟座椅,有時候我會覺得背後全是針,一點一點刺到我的身體裡。
我的手緩緩揮動,小提琴、鋼琴、長笛就開始演奏,而他們開口那一個瞬間,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。
舞台燈光打在他們身上,在越來越深的海裡,只要還有吐息,好像就能等待光芒透到不能醒來的夢裡。
我閉上了眼睛,自己彷彿也身處在即將變成泡沫的大海裡,曾經絕望,但歌聲裡透著一絲希望。
我認定自己是終將孤單的一個人,我不在乎自己的拗脾氣跟個性會變成什麼樣子,我努力犧牲了所有,才換來站在這裡的機會。
我會因為樂團裡的一個不協和音而大發雷霆,但我心知肚明,我才是真正的不協和音。
就像沉在深深的海裡。
我感覺到自己的指尖發涼,險些握不好指揮棒,連肌肉都變得僵硬,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這些。
而進入副歌,Altessimo的兩個人聲音交織在一起,我沒想過他們的身體裡能夠發出這麼強而有力的聲音,乾淨、透明且堅定,就跟穿透海洋的陽光一樣,直接照亮了隱微的黑暗。
我藏匿起來的苦痛在那一刻好像被照亮了,曲子總帶著一抹悲傷,可是歌聲卻是如此堅定,我閉上眼睛,感受著身後傳來的音樂,在那一刻,竟然情緒氾濫成災。
如此乾淨的歌聲,好像把我的一切都溫柔地清洗過一次,包含過去經歷的種種,我的偏執,我的武裝,都被他們洗乾淨了。
人魚最終會奔向幸福、而沒有化作泡沫的未來嗎?
我在那一刻竟是由衷希望如此。
而歌曲演奏到尾聲,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兩個人改編的最後一句,唱出了令人全身顫抖的合音。
聽到那一句的瞬間,我從腳底發麻到指尖,從來沒有過的感受,讓我有些不安,但身體開始發暖,我依循著節奏,俐落地收了尾。
我馬上轉過身,看著Altessimo,我向他們深深鞠躬,指揮棒壓在心口,我想我終於回憶起自己想成為指揮的,那個純粹的心情了。
從今天開始,奔向幸福的未來。
我腦袋中盤旋著差幾度音的完美合聲,我再一次看向他們,並主動開口詢問:「謝謝你們的演出,有想要怎樣的呈現方式嗎?我們可以再試看看。」
帶著我穿過滿是泡沫的海洋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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